台灣加入 CPTPP 的認知障礙賽：怠惰、倉促、核食、一中

本期摘要

本期週報，IORG 整理出 2021 年 9 月 1 日至 10 月 17 日間，關於 CPTPP 的 1 項中共宣傳及 4 項資訊操弄論述，提醒讀者注意。

• 台灣申請加入 CPTPP 前，中國特別表達此事「應遵守一個中國原則」，反對其他國家與台灣簽訂「具有主權意義」的協議。
• 中國提出申請後，台灣提出申請前，多個泛藍粉專共同傳播「因為政府怠惰失職，所以台灣比中國晚申請加入 CPTPP」的資訊操弄論述，亦出現「全球華人」粉專協同分享「qiqi」內容農場現象。
• 粉專「普魯士藍」、「全球華人科技聯盟」、「TVBS 少康戰情室」共同傳播「民進黨政府只想打假球」的資訊操弄論述。
• 9 月 22 日，台灣提出申請，「中國國民黨文傳會」、「趙少康」開始傳遞「因為中國先申請加入，所以台灣倉促申請加入 CPTPP」的資訊操弄論述，並獲得中共官媒粉專「通說 2.0」、「知行」呼應。此項論述亦有結合「民進黨政府受到美、日壓力而申請加入 CPTPP」的說法。
• 台灣提出申請後，台灣資訊空間中「加入 CPTPP 就會開放進口核食，是犧牲人民健康的賣台行為」此一論述的貼文數量增加，並獲得中共官媒「環球網」、「通傳媒」呼應。亦有貼文將「核食」、「萊豬」類比，如：親中粉專「兩岸頭條」、中國國民黨立委賴士葆、李貴敏。
• 唐湘龍、陳鳳馨在共同主持「風向龍鳳配」節目時提到「如果中國先加入 CPTPP，而台灣要加入，就必須與中國進行經貿談判」。這樣的說法在後續傳播過程中省略「中國先加入」的前提條件，成為錯誤訊息。中國國民黨立委陳超明、林奕華在立法院質詢均有提及。
• 整體觀察，中共宣傳及資訊操弄佔關於 CPTPP 的整體公眾討論比例皆在 25% 以下（除少數例外）。其中，「倉促加入」是佔比最高的資訊操弄論述。

延續上期心慌週報 DA.14，9 月間除中國國民黨黨主席選舉外，台灣資訊空間中也有許多關於台灣加入 CPTPP 跨太平洋夥伴全面進步協定（Comprehensive and Progressive Agreement for Trans-Pacific Partnership）的新聞報導、公眾討論。

9 月 16 日，中國宣布申請加入 CPTPP。22 日，台灣正式遞出加入 CPTPP 的申請，成為繼英國、中國後第三個申請加入的國家。本期週報，IORG 提出台灣資訊空間關於 CPTPP 的公眾討論整體觀察，以及相關資訊操弄、政治宣傳論述的傳播狀況。

根據 IORG 資料庫，9 月 1 日至 10 月 17 日間有 2,614 則 Facebook 華語粉專貼文符合 台灣 AND ( CPTPP OR 跨太平洋夥伴全面進步協定 ) 搜尋條件。經過機器輔助標註貼文內容，IORG 發現 1 項中國政治宣傳及 4 項資訊操弄論述。這些論述可能影響民眾對台灣加入 CPTPP 的事實認知、政府對外談判的進程，讀者須發揮資訊判讀能力，謹慎判斷。

台灣加入 CPTPP「應遵守一個中國原則」、「民進黨當局」以經貿「謀獨」

• 9 月初，中國曾再次表達有意願加入 CPTPP，並特別回應關於台灣可能申請加入一事。
• 9 月 4 日，中國商務部表示中國「積極考慮加入 CPTPP」。
• 9 月 7 日，中國外交部特別回應央視記者引用「智庫研究」，提問外交部針對「台灣應比中國先加入 CPTPP，以免中國加入後阻礙台灣加入」的看法，外交部發言人汪文彬表示：「在中国台湾地区参与区域经济合作的问题上，必须按一个中国原则来处理。我们坚决反对任何国家与中国台湾地区商签具有主权意涵和官方性质的协议。在这个问题上，中方的立场是明确和坚定的。」此說法獲得國台辦呼應，以及部分台灣媒體如：聯合新聞網、中時電子報、新頭殼、自由時報等報導。
• 經 IORG 查證，這份「智庫研究」應指中華經濟研究院於去年（2020）受陸委會委託、今年 1 月完成的研究案。
• 9 月 22 日，台灣正式遞出加入 CPTPP 申請。隔日，中國外交部、國台辦分別對此作出回應。
• 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台湾地区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一个中国原则是公认的国际关系准则和国际社会普遍共识。我们坚决反对任何国家与台湾进行官方往来，坚决反对台湾地区加入任何官方性质的协议和组织。」
• 國台辦發言人朱鳳蓮：「中国台湾地区参与区域经济合作，必须以一个中国原则为前提。我们反对民进党当局以经贸为由拓展所谓“国际空间”、进行谋“独”活动。希望有关国家妥善处理涉台问题，不为“台独”行径提供任何便利和平台。」
• 根據 IORG 資料庫，本期共 138 則關於「一個中國」、「一中原則」的 Facebook 華語貼文。其中 21 則為中共官媒粉專所發，如：人民日報、知行、今日海峽、China Xinhua News。內容轉傳、呼應中國外交部、國台辦發言，亦有多則親中粉專貼文，如：兩岸頭條、中華微視、中國新世代、紅色基因、海外华人频道，以及先前介紹過的「全球華人〇〇聯盟」粉專。
• 至於「謀獨」的論述，也有 14 則相關貼文，主要為中共官媒粉專以及親中粉專協助傳遞。
• 觀點 當他國政府或政治人物做出友台行為時，中國政府也會用「遵守一個中國原則」來警告當事人不要與台灣有官方性質的接觸，例如先前法國議員團訪台，或是日本公開支持台灣加入 CPTPP 的言論，屬於中共大外宣的一部分。

因為政府怠惰失職、想「打假球」，所以台灣比中國晚申請加入 CPTPP

• 在中國申請、台灣尚未申請加入 CPTPP，也就是 9 月 16-22 日間，出現台灣比中國晚是政府「怠惰失職」的說法。
• 根據 IORG 資料庫，本期共 27 則 Facebook 華語粉專貼文包含這個論述，多數為泛藍粉專貼文。
• 其中出現 3 次協同發文，皆由粉專「青天白日正義力量」首發，「藍戰將網軍粉絲團」、「華人聊天」、「藍天再現中華民國」、「神力女超人藍戰將」4 個粉專隨後依序發文。
• 除批評政府「怠惰失職」外，粉專「普魯士藍」、「全球華人科技聯盟」、「TVBS 少康戰情室」貼文表示民進黨政府只想「打假球」，因政治利益、選舉考量，其實不想加入 CPTPP，如果台灣比中國晚加入，就可以「中國打壓」為由，解釋加入失敗的結果。
• 觀點 「台灣比中國晚申請加入 CPTPP」有許多可能的原因。
• 觀點 「怠惰失職」、「打假球」的說法沒有證據，也無法被查證，屬於推論過程的資訊操弄。（因果謬誤）
• 補充：早在 2014 年馬政府時期，台灣就曾表示有意加入 CPTPP 前身 TPP 跨太平洋夥伴協定（Trans-Pacific Partnership），並開始相應準備。

因為中國先申請加入，所以台灣倉促申請加入 CPTPP

• 而台灣在中國提出申請加入 CPTPP 不到一週後跟進的狀況，也引起輿論質疑，出現「台灣其實還沒準備好加入 CPTPP，是因為中國先提出申請而倉促跟進」的論述。
• 9 月 23 日，中國國民黨文傳會發出標題為「迫於對岸先聲奪人壓力 蔡政府急就章申請加入」的新聞稿。同日台灣媒體人趙少康也在個人粉專貼文表示：「蔡政府昨天向紐西蘭送件，台灣正式申請加入CPTPP(跨太平洋夥伴全面進步協定)，時機的選擇明顯跟大陸有關，因為大陸中秋節前遞件，讓蔡政府不得不趕鴨子上架，趕緊送出申請案，避免中共先成為CPTPP會員國，導致台灣被拒於門外。」
• 這樣的論述也獲得中共官媒粉專「通說 2.0」和「知行」的呼應，前者貼文標題寫道「向日本喊話！蔡英文用日文發推，宣稱申請加入CPTPP已籌備5年，網友：你信嗎？」，後者則表示「島內輿論普遍認為民進黨當局此舉過於倉促。」
• 根據 IORG 資料庫，本期資料區間的 2,614 則貼文內，共有 45 則含有 “急就章”、“趕鴨子上架”、“倉促”、“趕緊” 等關鍵字，當中同樣不乏親中粉專如「兩岸頭條」和「華夏經緯網」的分享。
• 值得注意的是，不管是民進黨政府怠惰、不想加入 CPTPP，或是還沒準備好加入，這樣的論述都可能進一步結合「民進黨政府受到美國、日本壓力」的說法。例如親中粉專「兩岸頭條」9 月 24 日分享由唐湘龍、陳鳳馨主持的「風向龍鳳配」節目中，兩位主持人就提到台灣申請加入 CPTPP 是「戲劇性的」，台灣會提申請是因為「美、日施壓，以阻擋中國順利加入 CPTPP」；另一個親中粉專「華夏經緯網」9 月 28 日的貼文也寫道「民進黨在此敏感時刻再觸動“核食”議題，為的就是中國大陸已申請加入CPTPP了，台灣已退無可退了，只好硬著頭皮沖。另一個可能的原因，也就是台灣受美國之命，進入CPTPP談判場域以形成“反中”聯盟。也就是美國人不玩CPTPP，不必犧牲美國國內產業及就業環境，但美國人指使日本、澳洲、加拿大，以及台灣等“親美”勢力在CPTPP這個圈子裡牽制中國大陸。」
• 觀點 「因為中國申請，所以台灣申請加入 CPTPP」的說法沒有證據。
• 觀點 「倉促」意指「沒有準備好就行動」，而「沒有準備好」的說法沒有證據。
• 觀點 此一論述說法沒有證據，無法被查證，屬於推論過程的資訊操弄，並有中共官媒介入協助傳遞。
• 觀點 另外，連結美、日施壓台灣提出加入申請的說法也同樣沒有證據，無法被證實，屬於推論過程的資訊操弄。

加入 CPTPP 就會開放進口「核食」，是犧牲人民健康的賣台行為

• 2011 年 3 月，日本福島縣發生核災，至今台灣仍禁止日本福島地區食品進口。
• 根據 IORG 資料庫，本期共 291 則 Facebook 華語粉專貼文關於 CPTPP，且符合搜尋條件。經過人工判定，其中共 29 則提到「政府為了加入 CPTPP 會開放進口核食」、「犧牲人民健康」的論述。
• 9 月 23 日，中共官媒粉專「通傳媒」：「台當局為加入 CPTPP 欲解禁日本福島等地食品 網友：又賣台」，其內容來自中共官媒環球網。
• 9 月 28 日，親中粉專「兩岸頭條」：「媒體：民進黨欲拿核食換協議，萊豬教訓還不夠？」，類比福島地區食品進口及美豬進口。
• 29 則「核食」貼文之中，16 則提到「萊豬」，包括中國國民黨立委賴士葆、李貴敏，皆有參與傳播。
• 另外，IORG 也在資料庫中發現關於「核食」的明顯假訊息。9 月 28 日親中粉專「紅色基因」貼文寫道「#紧跟中国大陆，#台湾申请加入CPTPP，#结果惨了，#11票反对！#0票支持！#当场被拒绝！#日本说出反对原因！#台当局崩溃：#取消核食进口限制的决定全白费了！」，該貼文影片內容和貼文內容完全無關，貼文內容也已經被台灣事實查核中心證實為錯誤訊息。
• 觀點 「加入 CPTPP 就會開放日本福島地區食品進口」的說法沒有證據。台灣如加入 CPTPP，確實必須處理和會員國日本之間，關於福島地區食品進口的問題，而處理方式不一定是開放進口。
• 觀點 符合食品安全標準進口的食品，並不會「犧牲人民健康」。
• 觀點 稱日本福島地區食品為「核食」，會讓讀者認為該地區食物受到放射性污染，產生恐懼，對公眾討論無益。
• 觀點 這是一則沒有證據、訴諸恐懼，且有中共官媒參與傳播的資訊操弄論述。
• 觀點 政府應更透明、積極，向公眾溝通，是民眾能信任政府，確保進口食品安全，符合標準的食品並非「核食」。建立信任基礎，有助於促進基於事實的公眾討論。

如果要加入 CPTPP，台灣就必須與中國進行經貿談判

• 上述提到親中粉專「兩岸頭條」9 月 24 日分享由唐湘龍、陳鳳馨主持的「風向龍鳳配」節目中，兩位主持人也表示，假如台灣和中國同時加入 CPTPP，或是中國比台灣早加入，那 CPTPP 的會員國就會想問兩岸之間的經貿台灣還會不會繼續阻擋？畢竟台灣之前阻擋過和中國簽訂「海峽兩岸服務貿易協定」，現在也還禁止中國 600-800 項的農產品進口，對中資進入也有一定限制。
• 9 月 27 日，國民黨立委陳超明和林奕華皆用此論述在立法院質詢經濟部長王美花，前者認為台灣如果不接受中國服貿、貨貿，怎麼加入 CPTPP？後者認為除了對 CPTPP 既有的 11 個會員國進行談判準備，也應該要對和中國談判做準備，因為中國也有可能會加入。
• 隔天 9 月 28 日，中共官媒粉專 「中評社權威評論」引用東海大學智慧轉型中心執行長、藍濤亞洲總裁黃齊元說法，當被問到如果台灣跟大陸一起加入 CPTPP，他表示：「這對台灣長期經貿發展，當然是好，但會有很大的政治問題，也就是兩岸就得相互開放。兩岸過去在服貿、貨貿談不攏，台灣方面更是片面不准大陸貨品輸入，假設兩岸都進入 CPTPP，台灣就沒有理由祭出限制，台灣需要開放大陸產品進口，過去大陸片面讓利的情況恐怕不再，這方面台灣的經濟產業如何調節？也將是一大課題。」
• 同日，親中粉專「華夏經緯網」：「終歸一句話，“出來混，終究是要還的”，昔日民進黨反服貿、反貨貿，如今卻被迫面對兩岸一同申請加入CPTPP的尷尬時刻，就不知日後為了加入CPTPP，民進黨要如何說服深綠支持者接受中國大陸的談判條件。但也不用過度擔心，屆時再編個謊言即可，善良的台灣人，最終還是會相信的。」
• 觀點 台灣需要跟中國加強經貿交流（如簽訂服貿、貨貿協定），才有辦法加入 CPTPP 的說法，按照 CPTPP 規範及現狀，為錯誤訊息，屬於事實內容的資訊操弄。
• 如經濟部長王美花回應林奕華委員時所述，目前台灣加入 CPTPP 的談判對象是既有會員國，而並非同為申請中的中國。

整體觀察：資訊操弄論述佔全體少數，「倉促申請」佔比最高

上述共 5 項關於 CPTPP 的中共宣傳及操弄論述，這些「問題論述」在台灣資訊空間關於 CPTPP 的整體公眾討論之中，佔比如何？

• 觀察 2,614 則關於 CPTPP 的貼文之中，包含上述 5 項論述的「問題貼文」，及其他關於 CPTPP 但不包含上述論述的「其他貼文」每日數量，可得下圖。
• 9 月 23、24 日是「問題貼文」數量的尖峰，佔當日貼文總量比例約 25%。
• 除少數例外，「問題貼文」數量佔每日關於 CPTPP 貼文數量比例均小於 25%。

資料來源：IORG 資料庫，IORG 製圖。

數據顯示，大部分關於 CPTPP 的貼文，並未包含中共宣傳或資訊操弄論述。根據 IORG 研究員觀察，「問題貼文」以外的「其他貼文」，內容包括：

• 加入 CPTPP 產業衝擊、配套措施
• 法、日、加、澳支持台灣加入 CPTPP
• 台商爭取越南政府支持台灣加入 CPTPP
• 關於台灣使用「台澎金馬個別關稅領域」加入 CPTPP 的各種評論

5 項關於 CPTPP 的「問題論述」，如何消長？

• 若比較 5 項論述，各論述每日貼文數量佔比，可得下圖。
• 9 月 16 日，中國提出申請加入 CPTPP，即出現「政府怠惰」、「進口核食」的資訊操弄論述。
• 在中國申請後、台灣申請前，「政府怠惰」則成為當時唯一的資訊操弄論述。
• 9 月 22 日，台灣提出申請，「倉促申請」即成為當日唯一的資訊操弄論述。
• 「倉促申請」、「進口核食」在其後 10 日間，不斷出現。

資料來源：IORG 資料庫，IORG 製圖。

附錄

• IORG 研究方法
• IORG 觀察中共官方、官媒列表
• IORG 資訊操弄心慌週報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