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教台灣的事：開戰時刻，我們該提防的資訊操弄

本期摘要

• IORG 整理外國研究報告及 IORG 研究成果，比較俄烏戰爭下出現於烏克蘭，以及近期出現於台灣的資訊操弄及政治宣傳論述，歸納 3 項主題：合理化敵國侵略行為、混淆戰爭資訊、打擊我國軍民士氣。
• 「合理化敵國侵略行為」：俄羅斯宣稱「烏俄一家人」，中共則宣稱「兩岸一家親」；俄羅斯宣稱「北約挑釁」，中共則宣稱「美國把台灣當棋子、挑釁中國，引戰獲利」。
• 「混淆戰爭資訊」：宣稱戰爭「只是演習」、我國「自導自演」，並指控新聞媒體不可信。此類論述可能使民眾轉而從社團、群組獲取資訊，而更容易受資訊操弄影響。IORG 研究顯示，「新聞都沒報」、「新聞不可信」此類訊息曾在 2021 年疫情期間出現。
• 「打擊我國軍民士氣」：宣稱「總統逃亡」、「軍隊投降」、「盟友背棄」。IORG 研究顯示，此類訊息曾在 2021 年疫情期間、美國撤軍阿富汗時出現。
• 《戰爭論》作者克勞塞維茲（1780-1831）：「戰爭是政治的延伸。」發動戰爭前，敵國可能散播各種論述，影響我國情勢，戰爭爆發後，這些論述則成為可利用的宣傳素材。
• 即使台灣尚未面臨軍事侵略，IORG 研究發現，已有多項類似烏克蘭情形的論述，在台灣資訊環境中傳播，例如「兩岸一家親」、「蔡英文逃亡」、「台灣勾結美國、挑釁中國」、「台灣沒有邦交國，沒人會來救」。如果戰爭爆發，這些論述可能大量出現，企圖造成混亂，瓦解台灣人民的抵抗意志。
• 台灣人可以向烏克蘭人學習：抵抗敵國入侵，除了武器及資源，人民的抵抗意志至關重要。透過日常生活的閱讀、對話、練習，強化自己的資訊判讀能力，是對抗資訊操弄、強化民主防衛的重要基礎。
• IORG 呼籲讀者，了解俄烏戰爭現況，務必注意各類訊息可信度，注意訊息的資訊來源、事實內容、推理過程是否有問題。多方查證，分享已經證實的資訊，行有餘力，也幫助身邊的人。

最近，關於俄烏戰爭的各種訊息，是否讓你心慌？資料顯示，對比烏克蘭、台灣的各種說法，已經在台灣資訊環境傳播 DA.21，隨著俄烏戰爭發展，台灣人是否也正在思考台海戰爭呢？

面對戰爭，我們台灣人必須保護自己的認知，才能保護台灣。身在台灣，除了聲援烏克蘭，我們更可以觀察、紀錄針對烏克蘭的資訊操弄論述，然後反思，對照自己日常生活中可能聽過、看過的說法，也可以思考可能出現的說法，做好「心理準備」。平時做好準備，到了危急時刻，就更能即時做出合理的判斷，堅定守護台灣的主權、台灣的民主。

這一期週報，IORG 以外國事實查核、研究報告為基礎，整理已經在烏克蘭出現的論述，對照已經在台灣出現的論述，並設想未來可能出現的論述及其變形。IORG 將論述分為 3 大主題、11 類型，表列如下。

A. 合理化敵國侵略行為

《聯合國憲章》第 2 條第 4 款：「各會員國在其國際關係上不得使用威脅或武力，或以與聯合國宗旨不符之任何其他方法，侵害任何會員國或國家之領土完整或政治獨立」。自俄羅斯 2014 年侵佔克里米亞，至 2022 年俄烏戰爭爆發，「因為 ●● 所以俄羅斯必須出兵」的論述出現，嘗試讓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師出有名」，在國內及國外製造戰爭的正當性。

A.1 宣稱我國對敵國造成威脅

• 多項論述將烏克蘭形塑為暴政、侵略者、攻擊者，例如「烏克蘭政府被納粹把持」、「烏克蘭政府對國內恐怖統治」、「烏克蘭對烏東俄國人進行種族屠殺」，也有俄國媒體表示「烏克蘭正在製造核彈」、「烏克蘭將發動恐攻」，因此俄國才必須「自我防衛」、「先發制人」。
• 上述論述皆已被烏克蘭政府澄清，亦有事實查核組織調查報告確認為錯誤訊息，也因此俄國宣稱烏克蘭造成安全威脅、迫使它必須入侵烏克蘭的說法為沒有證據的推論。
• 烏克蘭在國內進行種族屠殺的訊息早在 2014 年就已經出現，（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烏克蘭為納粹的說法，則是自 2015 年開始傳播（EU vs Disinfo），合理化俄羅斯侵略行為的論述，在戰爭爆發前就已開始傳播。
• 根據《報導者》報導，俄烏戰爭爆發前，「俄羅斯五大官媒，透過 Facebook、Twitter，推播烏克蘭軍方侵犯俄方勢力的不實資訊，創造超過 400 萬的按讚、分享跟留言。」
• 觀點 台灣資訊空間曾出現「藉疫苗開發製造對付中國人的生化武器」這樣的論述 DA.4。未來中國若進犯台灣，「台灣秘密研發武器」、「台灣恐怖份子威脅中國本土、海外中國人」等論述，可能成為中國侵略的藉口。

A.2 宣稱我國本來就是敵國的一部分

• 「烏克蘭是俄國的產物」、「克里米亞是俄國的一部分」、「烏俄一家人」，這些論述以俄國角度建構歷史，訴諸兩國文化、情感連結，合理化俄羅斯侵略烏克蘭。
• 2021 年 7 約，俄國總統普丁於克林姆林宮網站發布短文「俄烏人民的歷史團結」。
• 2022 年 2 月 22 日，俄國總統普丁表示「現代烏克蘭是由俄國所建立」、「烏克蘭歷史上從來不是一個獨立的國家」，直接否定烏克蘭主權。
• 英國《衛報》報導，有俄國戰俘表示，俄羅斯軍方向俄軍保證，烏克蘭人「會歡迎他們」、「視他們為解放者」。
• 指出，包括《聯合國憲章》、《赫爾辛基協議》、《巴黎憲章》的國際條約保障各國主權及領土完整，克里米亞針對國家歸屬進行的公投，亦尚未受到國際承認。（EU vs Disinfo）
• 亦有研究蘇聯歷史的歷史學者指出，「烏俄一家人」的說法是過度簡化史情。
• 觀點 中共官方長期主張「台灣自古就是中國的一部分」，「兩岸一家親」的論述也受到台灣部分政治人物呼應，類似上述俄國訴諸民族歷史、國家統一的手法。這樣的說法不但嘗試正當化中國入侵台灣，也可能讓其他國家的政府及人民，因為對台灣主權感到不確定，而不願介入。
• 根據 IORG 資料庫，台灣資訊空間已出現訊息：「蘇聯為了國家領土完整、拯救人民生存權⋯烏克蘭人民期待回歸」。「台灣人民期待回歸祖國」的論述，也可能在台海開戰時刻出現。

A.3 宣稱我國挑釁引戰

• 1 月，俄國官媒宣稱，烏克蘭準備在頓巴斯地區，對俄國支持、承認的兩個烏東「共和國」「動武」。
• 2 月，盧甘斯克（Luhansk）、頓內次克（Donetsk）領導人發布影片，表示因為戰爭威脅升級，宣布緊急撤離平民。​​經查核，頓內次克地區領導人普希林在影片中說「今天 2 月 18 日」，而影片卻是在當地戰況升級前 2 日，也就是 16 日就已經拍攝好，顯示該事件為事先計畫，提供俄國以「保護盟國」入侵烏克蘭的理由。（Bellingcat）
• 觀點 中共已列出「台獨頑固份子」名單（中央社），並稱其煽動兩岸對立，在俄烏戰爭期間中，中共也宣傳台灣「倚外謀獨」 DA.21。若參考俄羅斯做法，中共可能捏造資訊，宣稱其受台獨份子攻擊，升高衝突，將台灣的侵略行為合理化為「自我防衛」，同時嘗試破壞台灣人民對台灣政府的信任。

A.4 宣稱歐美挑釁引戰

• 多家查核機構多次查核多項論述，論述指控歐、美、北約「挑釁」、「引戰」，並參雜陰謀論。「美國想要把俄國拖進一場武裝衝突」指控美國（EU vs disinfo），「波語人士破壞者試圖轟炸頓巴斯氯氣廠」（Bellingcat）、「北約大量提供現代武器促使基輔武力解決頓巴斯問題」（EU vs Disinfo）指控北約、波蘭，「西方升高衝突是為了向歐洲高價出售能源」（DFRLab）、「外國以烏克蘭作為對抗俄國的工具」（EU vs Disinfo）、「烏克蘭是傀儡政權的殖民地」則更廣泛地指控「西方」及「境外勢力」「挑釁」、「引戰」（EU vs Disinfo）。
• 觀點 質疑美國、日本的論述曾多次出現在 IORG 的週報，包括「台灣政府與美國企業密謀」DA.4、「美國挑釁中國引起戰端」 DA.11、「美國把台灣當作棋子」 DA.21。中共亦可使用此類論述，以「自我防衛」包裝其侵略行為，同時嘗試破壞台灣人民對其他民主國家的信任。

B. 混淆戰爭資訊

開戰後，俄羅斯有充足動機散播各種訊息，加劇資訊環境的混亂。混亂應有利於其國內維持權威，亦應有利於降低烏克蘭人民及國際社會對真實戰況的確定性，降低或延遲反制行動。

B.1 宣稱沒有戰爭、「戰爭只是演習」

• 此次俄烏戰爭前，普丁發表演說，演說中並未「宣戰」，而是定調俄國的行動是「特別軍事行動」，而其實際行動，即為對烏克蘭發動全面侵略戰爭。
• 根據非政府組織「烏克蘭危機媒體中心」（Ukraine Crisis Media Center）觀察，俄羅斯在烏克蘭散播「空襲警報只是演習」的錯誤訊息。「戰爭只是演習」的錯誤訊息，可能造成烏克蘭人民降低戒心，未能及時避難而造成更大的傷亡。

B.2 指控我國軍隊「自導自演」

• 此次俄烏戰爭前，盧甘斯克（Luhansk）地區一處幼兒園遭砲擊，經查核，攻擊者為當地俄羅斯佔領軍，而地區媒體、佔領區政府、俄國官媒則宣稱攻擊為烏克蘭軍隊所為。（StopFake）
• 根據烏克蘭網路媒體 Euromaidan Press 報導，錯誤訊息「烏克蘭軍隊砲擊幼兒園」「符合烏克蘭政府屠殺人民的反烏論述，預告俄羅斯的入侵，並為俄國駐聯合國使團製造說法。」該報導指出，查核後論述變形，出現「事件是烏克蘭軍隊的演出」的說法，亦獲俄國官媒、數家俄國媒體協力傳播。
• 此次俄烏戰爭期間，侵略造成的破壞、非人道畫面在資訊空間流傳，包括坦克輾壓長者、導彈摧毀基輔公寓大樓。將上述事件嫁禍給烏克蘭軍隊的訊息，獲俄國官媒協力傳播，經查核，皆已證實為錯誤訊息。
• 根據 BBC 報導，有父母居住在俄羅斯的烏克蘭居民接受訪問提到，父母不相信子女正面對的戰火及生命危險，即使子女親身致電求救，仍堅信俄軍「永不對付平民」、「只是進行解放任務」，針對俄烏戰爭，認為是「烏克蘭在殺害自己的人民」。

B.3 指控我國及歐美新聞媒體不可信

• 俄羅斯混淆戰爭資訊的另一種做法，是詆毀歐美國家的新聞媒體，宣稱其報導內容散播假訊息、引起恐慌、不可信。
• 在台灣，有訊息以「屍體突然掀開黑布」指控歐美新聞媒體「散播假訊息」。經查核，此訊息是一則移花接木的錯誤訊息（台灣事實查核中心）。
• 在台灣，更有訊息嘗試扮演事實查核的角色，指控歐美新聞媒體「用舊照片冒充俄烏戰爭戰況」。經查核，此訊息為錯誤訊息（台灣事實查核中心）。
• 觀點 疫情期間，出現批評台灣新聞媒體的訊息，例如「新聞都沒報」、「新聞不可信」DA.7。這樣的批評，可能降低民眾對新聞媒體的信任，轉而接收社團、群組間傳播的訊息，更容易受到資訊操弄影響，如果發生戰爭，民眾缺乏其認為可信的消息來源，可能讓混亂加劇，增加傷亡，降低民眾的抵抗意志。

C. 打擊我國軍民士氣

開戰後，俄羅斯有充足動機散播各種訊息，打擊、瓦解烏克蘭軍民士氣，削弱其抵抗力道及持續性。

C.1 宣稱我國總統、精神象徵逃亡或死亡

• 此次俄烏戰爭期間，俄國政治人物、官媒多次宣稱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Volodymyr Zelensky）已逃離首都基輔。2 月 26 日，俄國官媒俄通社（TASS）引用俄羅斯聯邦議會下議院主席的發言，報導澤倫斯基「匆忙逃離」。當日，澤倫斯基在各大社交媒體發布影片，表示自己正在基輔，並未逃離。（Instagram）（Twitter）（Facebook）
• 宣稱烏克蘭戰鬥機飛行員「基輔之鬼」被擊落的消息，經調查，無法獲得證實。而「基輔之鬼」飛行員的真實身分，亦未被證實。（路透社）（德國之聲）
• 觀點 宣稱總統、重要政治領袖，或像是「基輔之鬼」的「精神象徵」的逃亡、死亡、消失，無論人物是否真實存在，都可能影響軍民防衛意志。
• 觀點 疫情期間，「美國黑水公司投資聯亞疫苗研發」論述即包含「蔡英文護航聯亞疫苗，因為黑水公司會保護他的人身安全，以利戰爭時逃亡美國」的說法 DA.4。據此，如果發生戰爭，可能出現「台灣總統逃亡」的論述。
• 2 月 26 日，前立法委員邱毅在 Facebook 提出「蔡大小姐可是長年累月做逃亡演練，若處在相同的情況，她恐怕早就腳底抹油開溜了」的說法，貼文獲超過 200 次個人帳號及社團分享，亦有 3 個 Facebook 粉專引用：「Jacky 論壇」、「I88 娛樂城」、「NBA 經典分析」。

C.2 誇大我國損失、誇大敵國戰果、控制敵國損失訊息

• 此次俄烏戰爭期間，出現烏克蘭損失慘重的錯誤訊息，例如「烏克蘭國防部大樓被俄軍三枚飛彈快夷平」、「烏克蘭國民衛隊司令部被摧毀」，經查核，皆為移花接木的錯誤訊息（台灣事實查核中心）。
• 另外，「俄軍已佔領卡爾可夫」、「俄軍已佔領札波羅結」的訊息，經查核，亦為錯誤訊息。（StopFake）（VoxUkraine）
• 俄羅斯政府亦有透過控制俄軍損傷訊息、釋放俄軍「攻城掠地」的消息，營造俄軍軍力強大、無堅不摧的印象。戰爭第 3 日（2 月 27 日），俄軍首次承認有傷亡，並不願透露確切數字，俄羅斯國防部發言人並「堅稱烏克蘭的死傷人數比俄羅斯高出數倍」。3 月 2 日，俄羅斯國防部首次公布傷亡人數。

C.3 宣稱我國軍隊投降或叛逃

• 2 月 24 日戰爭首日，烏克蘭出現「軍隊叛變」到盧干斯克（Luhansk）的錯誤訊息。
• 2 月 27 日，俄國國防部散播卡爾可夫有烏克蘭防空兵團「集體投降」的錯誤訊息，獲俄國官媒「今日俄羅斯」、「俄通社」協力傳播，Vox Ukraine 於 3 月 2 日查核為錯誤訊息。
• 根據非政府組織「烏克蘭危機媒體中心」觀察，自 2014 年，即有吸引烏克蘭軍人叛逃、提供「俄軍熱線」的訊息，透過 Telegram、簡訊傳播。
• 觀點 疫情期間，曾出現「台灣人到中國打疫苗」的中共政治宣傳 DA.2，形塑台灣人尋求中國協助或保護的印象。對應俄烏戰爭下出現的「烏克蘭軍人投降、逃亡、叛變」論述，「台灣軍人投降」、「台灣退役軍官投共」的宣傳也可能在台海戰爭時出現。

C.4 宣稱盟友背棄我國、我國孤立無援

• 此次俄烏戰爭前，烏克蘭即出現宣稱「盟友背棄烏克蘭會被」，面對可能的俄國攻擊「孤立無援」的論述，例如：「烏克蘭失去所有盟邦」（EU vs Disinfo）、「西方慢慢拋棄烏克蘭」（EU vs Disinfo）。
• 觀點 美國撤軍阿富汗後的「疑美論」即宣稱美國最終會拋棄台灣 DA.11，論述包括「美國只是現在挺台，終究會拋棄台灣」或是「阿富汗成為美國弱點，美國面對中國無力保護台灣」。如果發生戰爭或即將發生戰爭，「美國放棄台灣」的論述可能再次出現。
• 觀點 此次俄烏戰爭期間，台灣資訊空間出現「烏克蘭有 180 個邦交國，沒人救援，所以台灣也不會有台灣沒有邦交國，沒人會來救」的論述 DA.21，如果發生戰爭，可能出現「台灣沒有邦交國，沒人會來救」的論述。

附錄

• IORG 研究方法
• IORG 中國觀察
• IORG 心慌週報列表